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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告,本篇內容含有部分人體破壞的描述,如無法接受者請自行斟酌。

 

 

 

 

 

 

 

 

 

回到天庭陣營後敖欽夏化回人身,一旁等待的陸蓬立刻帶領他去到治療鉛華的地方去。

 

一掀開帳簾,敖欽夏看到站在床邊的幾名負責治療的天人和天龍族背對著他圍繞在一起似乎正商討著什麼,一旁躺著全身纏滿繃帶的鉛華。

 

「殿下,他的狀況很不好,陸蓬大人帶回來的骨頭已經幫他接回去了,但是如果不能找回脊骨,恐怕也是時日不多。」一名天龍的青年意識到他的來到,連忙走到他面前說著。

 

……若是能找回脊骨,就算只有一小部分,你有辦法救他嗎?」

 

「能找回全部那是最好不過,一接上去他的恢復會快很多,若是只有一部分也還是有希望能夠恢復,但倘若只有一塊或是沒有……那我也無能為力了。」對方說到後面面帶難色地看著面無表情的青年。

 

他的醫術再強也無法無中生出完整的龍脊骨,若是不能尋回大部分讓他自己再生出來也是只有死路一條。

 

「……嗯。」敖欽夏簡短的應了聲便走到鉛華面前,看著沒有對方沒有血色的臉一會兒才慢慢往旁邊一坐。

 

「醫官,區區一個妖怪如何能破開天龍的鱗甲?」陸蓬靠近醫官問出他心中的疑問,按理說,除了同族以外幾乎沒有太多東西可以傷害到天龍的鱗,就算有,也都在他們龍族和天庭的掌握裡,妖怪不應該有東西可以破開龍鱗才對。

 

「我想,原因應該是這裡。」醫官領著陸蓬來到床邊,掀開被單的一角,露出右手。

 

纖細的手腕被密不透風的繃帶包紮至手掌,敖欽夏與陸蓬發現食指、中指跟無名指都被纏上繃帶,潔白的繃帶上除了透著點點紅暈,明顯短少了一截。

 

兩人臉色頓時難看了起來,敖欽夏的眼睛甚至變化成豎瞳,強烈威壓和殺氣無法抑制地散發,嚇壞一旁待命的天人。

 

「那群該死殺千刀的妖怪!竟然還強摘下他的爪子!」陸蓬難以壓抑的怒道,利用天龍自身的武器來傷害身體,的確是殘忍而非常有效的方法。

 

「他的手指前端有腫脹發紫和被侵蝕的跡象,我想,可能是在他的爪子前端用什麼東西綁緊,導自血液和靈氣無法流入指尖,再用具有腐蝕性的液體拔下爪子來。」

 

「……陸蓬,有看到……爪子嗎?」敖欽夏咬牙切齒地嘶啞說道,連一旁的醫官都可以感覺到語氣裡極力壓抑的憤怒。

 

「殿下,那時候我們只看到他的骨頭,沒有看到任何疑似龍爪的東西,我想應該是被那群傢伙給拿去了。」陸蓬神色鐵青地說道,這是件嚴重性不亞於妖怪得到天龍血肉的事情,龍的爪子十分堅固銳利,是用來打擊敵人的主要武器之一,同樣也是少數能傷害到天龍的東西之一。

 

幼生的龍隨著年齡增長會有幾次換爪的時期,那都是在族內進行,以確保換下的龍爪不會落入外人手中,而脫落下來的爪子大多是當場銷毀,少數當事人會要求保留下來,天龍族會要求那些選擇保留的族人必須嚴格遵守不能做成武器、不准帶出族外以及贈與他族人等三項重要規定,以免有心人士利用加害自族人。

 

天龍強悍的龍鱗賦予了他們絕佳的防禦和保護,爪子也具有相當程度的破壞力,也只有龍爪能破開龍鱗的保護,對天龍的肉體造成傷害。

 

敖欽夏不發一語的起身,冷著一張臉離開帳篷,在他前方不遠處原本談笑風生的天人瞬間像是感受到什麼般慌忙躲進最近的帳裡,短短的時間裡天庭陣營裡幾乎不見人影,只餘下必須站崗保衛的人,他們大多青著一張臉,掛著緊張的神色。

 

敖欽夏的目標原本是要回到他的帳篷,在距離帳篷不遠時,一雙手拍上他的肩膀。

 

「冷靜點,把威壓收起來,你已經嚇到全部的天人了。」,敖欽夏回頭,來人和他有十分相似的臉孔,是具有相同血脈的親兄弟之一,南海龍王四子‧敖欽楓。

 

兩人的歲數相差無幾,但氣質卻是天差地遠,敖欽夏是屬於沉穩自重的俊朗青年,而敖欽楓則是溫和有禮的少年郎,對於女性極為禮遇,也因為如此讓他在工作時總是收到各族的女性送禮或是藉故靠近,不厭其煩的敖欽楓雖然依舊予與婉拒,但也的確困擾至極。

 

最後在南海龍王的周旋下讓敖欽楓得以不用再擔任天庭巡守一職,而他本人亦從此不再踏出南海龍宮,過著深居簡出的生活。

 

在他身旁的是名有著一頭長白髮的青年,身材清瘦,大約略高一顆頭左右,是個北海龍族的一員,敖欽夏覺得對方有點面熟,似乎在哪裡見過的樣子。

 

雖然心中有點疑惑,他微微歛目沉著臉色平靜心情,收斂威壓,周圍原本壓抑沉悶的氣氛開始流動,周圍的人小心翼翼地從帳篷裡探出頭,確認情況後開始向外活動。

 

「楓,這位是?」

 

「這位是北海龍王四子‧敖順槐;順槐兄,這位是我的兄弟,敖欽夏。」敖欽夏微微詫異地看著自家兄弟十分熟稔的樣子,他記得敖欽楓向來就不是很喜歡交際,從不用再去輪值巡守後就守在南海龍宮裡面幫著父親處理政務,但絕不出現在需要交際的場合。

 

而且他們跟北海龍族的往來並不頻繁,楓是什麼時候跟北海的這般交好?

 

「順槐兄這次來前線戰場是為了他的弟弟的事情。」敖欽楓幫兩人互相介紹後,補充地表明對方的來意。

 

「在下敖順槐,久仰大名,聽說鉛華給你添了不少麻煩,我在這裡先謝過。」敖順槐拱手說道,他的聲音跟鉛華不一樣,鉛華的聲音高亢有活力,而敖順槐的聲音則顯得冷冷清清,似乎沒有包含太多的情感。

 

敖順槐……弟弟……鉛華的兄長!聽到對方的話,敖欽夏立刻想起他的身分。

 

「在下敖欽夏,幸會,對於鉛華的事情,我……」敖欽夏歉意的話說到一半,敖順槐抬起一手制止。

 

「鉛華的事情我已有所耳聞,不怪你,只能說他的運氣不好。」敖順槐面無表情地說著,碧藍的雙眼直盯著敖欽夏,看得後者覺得渾身不對勁。

 

敖順槐隨後轉開視線,看向一旁和副官交談的敖欽楓。

 

敖欽夏壓力大減,隨後眉頭一挑,是錯覺嗎,怎麼感覺兩人之間似乎流轉著奇妙的氛圍?

 

「順槐兄,十分抱歉,在下得去處理一些事,無法再陪同了。」結束交談的敖欽楓帶著一臉歉意對敖順槐說道,後者面依舊面無表情,但點了點頭表示理解,接著看著敖欽楓的身影隨副官離去,轉頭對上敖欽夏了然的目光微微一愣。

 

「咳,我帶你去看鉛華吧。」敖欽夏咳嗽一聲以掩飾尷尬地說著,轉頭帶著敖順槐前往源悉的帳篷。

 

在行進的路上敖欽夏向敖順槐說明鉛華身上的傷勢之重,前者邊說邊觀察著對方的表情,雖然對方依舊面無表情,但身周的溫度似乎下降了些。

 

踏入帳篷看到全身包滿繃帶的少年,這回換敖順槐無法抑制地散發強烈威壓,敖欽夏在一旁默默承受著。

 

但凌厲的威壓不久後便消失,敖欽夏驚訝地看著身周溫度已經恢復正常的青年,訝異於對方竟然可以這麼快就收斂情緒。

 

「醫官,怎麼說?」敖順槐轉過來問道,他的臉上依舊沒有表情,但碧藍的雙眼已經呈現金色的豎瞳狀,雖然壓抑了威壓,但卻壓抑不住對於弟弟受如此重傷的翻湧憤怒。

 

「如果能找回部分脊骨讓他接上再生的話,還有一線生機,但倘若沒能尋回脊骨或是過少的話,醫官恐怕也……無能為力。」敖欽夏的聲音越說越輕,痛苦的神色隨之覆上臉部。

 

敖順槐閉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再張開時已經回到碧藍色,沉默地轉回去看著床上少年。

 

凝重的氣氛迴盪在棚內,敖欽夏覺得這時候他似乎不應該再多說什麼,當然找不到話說也是一點。這時,床上傳出一陣細微的聲響,兩人立刻向前靠近,只見床上少年發出一陣細微的呻吟,張開了仍困倦的雙眼。

 

「嗯……呃,兄……長?」緩緩轉醒的鉛華定格似地看著面前的熟悉容顏,他眨眨眼不確定地開口問,神情上寫滿錯愕與不敢置信。

 

敖順槐只應了聲「嗯。」並不再說話,他伸出右手輕輕地覆上鉛華的臉頰。

 

從敖欽夏的角度看不到敖順槐的表情,只見鉛華眨著眼,鼻子抽動著,下一秒淚水源源不絕地流出,開始抽抽搭搭地哭泣。

 

「嗚!嗚……兄……兄長,兄長……好、好痛……我、我、好害怕……它們、好恐怖!」

 

敖順槐嘆息地上前將哭泣的少年擁入懷中,動作輕柔小心地避免碰撞到他的傷口,低聲在他耳邊說著安慰話。

 

敖欽夏見鉛華醒來暗自鬆了口氣,雖然臉色依舊很蒼白,但至少能醒來了,那就多一點生機,他默默退出帳篷將空間留給他們。

 

回自己所屬帳篷過了一會後,陸蓬連忙踏進帳內,低聲喚道:「殿下。」

 

敖欽夏沒有應聲,轉頭看向來人。

 

「玉帝下令,妖軍潰散就不需要天龍協助戰事,著令天龍族除巡守人員外,其餘全體即刻退出戰線。」

 

「你說什麼!」敖欽夏錯愕地瞪大雙眼,對上面無表情但眼神同樣憤恨難平的陸蓬,隨即明瞭。

 

一切發生得太快,向天庭傳遞的消息只傳了妖軍潰散,卻來不及將龍族有一人被刨去骨脊必須追回的消息送出,如今玉帝已下令要天龍族退出,再把消息送出請玉帝改令是不可能的。

 

敖欽夏思考了一會後,已下定決定的面容說道:「既然玉帝命令已下,但鉛華的脊骨仍必須取回。」

 

「殿下,難道您想抗命嗎?」陸蓬驚訝地看著對方,勸戒的話還未出口,對方接下來所說的話卻讓他當場呆立在那。

 

──現在立刻出去,從你得到玉帝命令那一刻,你都沒有看到我,我親自去取回鉛華的骨。──

 

 

 

 

敖欽夏獨自前往妖軍的陣營,潰逃大半的妖軍如今已不像稍早那般吵雜,弱小妖怪在吸存天庭充沛的靈氣後,見情勢不對便逃回妖界,就連一些有點實力的妖怪也帶領部族退回妖界。

 

妖軍的陣營幾乎可以用空城來形容,敖欽夏即使大方走在其中也不見任何妖怪出來攔阻,他很快就找到了目標──方樺就在那座充滿天龍血味的帳裡。

 

敖欽夏一到就抽出武器進入備戰狀態,他把劍握在單手上,集中精神以靈氣包覆武器,隨後緩緩舉起以雙手握住劍把,神色一凜揮斬而下。

 

一股淺橘紅色的波動夾帶驚人殺氣隨著揮斬路徑直直攻向帳篷。

 

帳篷正面出現一道橫斜的烈口,「轟隆隆──」的幾聲後隨之倒塌,揚起大量塵土。

 

一道人影隨著沙塵逐漸歸落,緩緩浮現──那是,殺害鉛華並奪取其脊骨的方樺,儘管周圍有著很大的動靜,甚至是有些炫目的日光照耀在其身周,只見他面無表情地端坐著,微張的雙手像是懷裡抱著什麼東西般。

 

敖欽夏揮斬完後便回到側身站立,他冷眼地看著對方,同時認出他懷裡的,是具灰黑色的狼屍,體型比方樺還要大上一些,爆長的爪子和不相搭的鱗片顯示出其身分──狼妖玄牙。

 

然而敖欽夏只感覺到一個氣息,自始自終都沒有感覺到狼妖的氣息,足見對方已然氣絕,嘴角微微上鉤露出一抹嘲諷。也是,自己化回龍身時進行的所有攻擊都是致對方於死地的暴虐,他就不相信在自己那樣狠戾、反覆的攻擊下狼妖玄牙還能存活,而且在回到天庭陣營前的感知已明確地傳遞出,狼妖玄牙身上是就算大羅金仙來也無法救治的必死重傷。

 

吞食鉛華脊骨的該死妖怪只剩下一個──眼前的方樺。

 

敖欽夏目光掃過對方的左側,先前被他斬去的左手如今卻已復原,然而新生的手臂不僅些微泛綠還微微反光,凝神細看不難發現那長著翠綠鱗片,看清後敖欽夏本就不善的臉色更是一沉。

 

「交出所有的天龍血骨,我可以讓你走得痛快,不必像狼妖那般死的痛苦。」敖欽夏郎聲道,爾後靜默地等待回應,然而方樺卻毫無回應,甚至連一點動靜都沒有,敖欽夏顯然一點也不意外,等待一會後他舉步向前。

 

「你,殺了玄牙。」就在往前跨出幾步後,方樺終於將視線從懷裡抬起移向面前的天龍,眼神充滿仇恨。

 

方樺認得敖欽夏氣息和身影,那是殺害玄牙的兇手,他親眼目睹敖欽夏如何單方面的殘殺了玄牙!

 

然而當時天龍所散發出的威壓狠狠地壓制了所有妖怪,就連方樺腳下載運他的鳥妖也毫無抵禦地在空中被壓制並摔落下來,他被鳥妖的身軀壓住而無法動彈,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玄牙被殺害。

 

「交出所有的天龍骨血,我就讓你痛快地去找那隻狼妖。」敖欽夏並沒有回應方樺,只以森冷的語氣再次覆述。

 

「讓他活著,我就交出所有的天龍骨血。」方樺以陰毒的目光看向敖欽夏,嘴角上鉤露出一抹嘲諷,方樺口中的他,是指懷裡的狼妖玄牙。

 

敖欽夏聞言目光更冷,他不發一語地舉起手中武器對準著方樺。

 

「看你獨自一人前來,想必是天帝下了令讓天龍族退回吧,看來那隻弱小的龍對你意義非凡。」方樺說著,同時一雙翠綠的雙眼緊盯著敖欽夏,以觀察對方微小的動作和神情變化。

 

像是從對方的某處細微變化得到了什麼,方樺眼神一轉神情有些變化。

 

「本來,在聽聞抓到那隻天龍的時候我只想著要殺他,以解你們砍去我一臂的仇,但我又想,就這麼殺了又好像太便宜了他,也太便宜我的一條手臂,而且在看到他那一臉明明很害怕卻又要強裝鎮定的模樣更是讓我噁心。就在這時,我突然想起了一個傳聞,聽說天龍族的自癒能力十分強悍,所以我就決定我要拆去他全部的骨頭,來試一試這消息是真的,還是假的。」

 

「不過我到沒想到天龍的骨血是如此香醇,比天庭靈泉還要更勾人胃口,淺嚐一口都能讓我獲得近百年的修為,若吃下的是龍骨那豈不是可以增長幾百年嗎?所以我便要人拆了他的脊骨,結果卻是遠遠超乎我的預測……」方樺說到這,臉上露出一抹迷戀,舌頭舔了舔嘴唇,彷彿在回味般的神情。

 

敖欽夏越聽對方說臉色越加陰沉,然而他還有一個疑問需要解開,他沉著聲音咬著牙問道:「那你們是如何拔下他的爪?」

 

方樺聞言,像是想起了什麼有趣畫面般,嘴角緩緩向兩邊拉開地悶笑著。一會後才停下給予敖欽夏答案。

 

「傳聞天龍的麟刀槍不入,是最為堅硬,而其爪子則是無堅不摧的利器,我就想到,如果以天龍的爪子去攻擊天龍的麟,又會發生什麼事呢?哎,那可憐的小傢伙。」方樺說到此,臉上裝模作樣地流露一抹痛惜,他頓了頓接著說:「不過龍的爪子可真不好拔,我可灑了不少酸液,費了不少勁才拔下他的一爪,可惜已經被我弄傷了,坑坑巴巴的很難看呢,所以第二隻我就特別小心,還好取下的樣子很完美,喔對了,小傢伙的叫聲也很好聽呢。」

 

聽到這裡,敖欽夏再也壓抑不住翻騰的怒火,沉穩俊俏的臉已經被憤怒扭曲,他提起武器就向方樺衝過去,然而剛跨出幾步一聲尖銳的鳥鳴伴隨著一陣狂風從上而下,他頓住腳步抬頭往上看,一隻體型巨大,有著斑斕彩羽的鳥妖在上頭振翅著,頸部以上連接著的不是慣常的鳥類頭部,而是一顆貌似人類的頭,長著黑色的毛髮,髮間凸出著一顆小而白的角,臉部則有著一雙金色的杏狀眼、筆挺而微微上翹的鼻子,微微突出的嘴部大張,露出裡面尖長的牙──那是一隻食肉的人面鳥妖。

 

敖欽夏看了一眼便低頭將視線轉回方樺,人面鳥妖見狀似乎覺得自己被無視而感到憤怒,牠再次發出叫吼,隨後俯衝而下,尖銳的爪子對準著敵人,似乎打算把他抓到空中再用尖牙將其咬碎。

 

敖欽夏不知道人面鳥妖的打算也沒興趣知道,只見他頭也不回,持劍的手反手往上一揮,一道半圓形的淺橘紅劍氣快速向著人面鳥妖飛去,鳥妖連忙側身閃避,卻仍然被砍傷了一邊翅膀。

 

「嘎阿──嘎!」殷紅液體從傷處噴濺而出,人面鳥妖痛得一叫隨後墜落在地,牠吃痛地煽動著雙翼,揚起一陣陣塵埃。

 

敖欽夏在人面鳥妖墜地前及時退開閃避,然而墜地後揚起的塵埃掩蓋了視線也遮去方樺的身影。

 

似乎是嫌對方吃痛掙扎的聲音很吵,敖欽夏面無表情地揮劍斬下人面鳥妖的頭,艷紅液體從斷處不停噴濺,在地面暈染成一片,腥臭的氣味飄散在空氣中。

 

待塵埃落定後,原處卻已不見對方身影,連同狼妖的屍體一起消失。敖欽夏神情一凜,正想捕捉方樺氣息時,發現身旁圍上許多的妖怪,他們神情呆滯,然而眼神卻帶著凶狠嗜血的殺氣,看向敖欽夏的目光像是在看著一頭待宰獵物般興奮。

 

『操神香嗎?』僅僅一秒間,他立刻判斷出方樺所使用的伎倆,再綜合之前對方所透露的訊息,他隱約推斷地對方的真實身分。

 

傳說在妖界有一種珍稀的植物,花粉即使只是吸入一點點也會使人失去神智,並隨著所聽言語而動,汁液則是帶有強烈蝕性的毒酸液,如果不小心碰上,下場只有成為其土壤的養分。

 

只是這種植物的生長需要純淨水源、帶有相當養分的土壤和大量靈氣,一旦帶離開原本生長的環境很快就會枯死,不可能培育,而作為操神香的花粉也十分稀有。

 

敖欽夏掃了眼周圍的妖怪,數量少說也有上百,如此多的妖怪即使是效果極好的操神香也需要相當的量,由此可以推斷方樺若不是擁有極大量的操神香,就是他本身即是那植物化身的妖怪。然而據敖欽夏所了解到的訊息,操神香是種和其來源一樣珍貴的東西,本來在妖界的數量就不多,即使方樺再怎麼收也無法一次用在數百名妖怪身上,所以答案顯而易見。

 

雖然,即使是妖怪他也不喜歡濫殺無辜,但既然阻擋在他的面前,那也只好動手了。敖欽夏閉眼微微歎了一口氣,舉起另外一隻手,張開的手掌外凝聚火焰,橙紅的火焰繞成一圈將敖欽夏環住,接著一陣噴射發出數條細長的火繩穿過一個又一個的妖怪。

 

頃刻間就有不少妖怪被燒成灰燼,即使是碰到一點點,燃上的火如附骨之蛆般地從沾燃處延燒到全身,被燒燙劇痛喚醒的妖怪接連發出哀嚎,卻已經無力阻止不斷擴散的紅炎,只能痛苦地等待死亡降臨。

 

隨著敖欽夏展開的攻擊,剩下的妖怪發出吼叫,本能地握緊武器朝目標衝去,敖欽夏施術完後提起手中的劍,一招一招地往敵人身上攻去。

 

不一會,地上沾染著顏色不一的液體和形狀各異的殘肢,隨著倒下的屍體越來越多,妖怪的數量逐漸減少,敖欽夏面無表情的繼續攻擊,天龍族強硬的身體素質讓他即使在砍殺了數十名妖怪後仍不覺疲累。

 

他的臉、手和鎧甲已經因為沾染了各個妖怪的血而難以辨識原本的顏色,砍倒最後一隻妖怪後,他佇立在原地許久,深吸一口氣試圖壓抑下心中翻滾的情緒。

 

他的面容扭曲,腦海中不知何時出現一股聲音,叫囂著想要更多血肉,誘惑敖欽夏繼續屠殺身周的所有生靈,試圖用理智去壓抑嗜血狂躁。

 

殺!殺!殺!殺光牠們!還需要更多血、更多的殺戮!

 

良久,敖欽夏張開眼睛,豎起的金色眼瞳佈滿血絲,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勉強壓下腦海中叫囂著血肉的狂躁聲響,釋出靈力去探查方樺的下落。

 

不久便捕捉到屬於方樺的妖氣,敖欽夏目光一凜,朝著捕捉到的方向飛身而去,也許方才斬殺的妖怪群是方樺最後的防衛,追尋的路上並沒有再遇上任何阻礙。

 

敖欽夏最後停在一座山林前,森林中棲息的仙靈鳥獸眾多,由於正在修鍊中的仙林生物雖然本質上與妖怪有著天壤之別的差異,但還未修煉成人的氣息卻是與妖怪相差甚微,一般駐守的巡守們不會特意巡到靈獸棲息的山林,以免因為感知錯誤而濫殺無辜。

 

方樺雖然是妖怪,但他是由食肉植物修煉而成的植妖,躲藏在靈林裡可以藉由眾多生靈的氣息掩蓋自己的蹤跡,但,他算錯一著。

 

看著山林某處的敖欽夏嘴角勾起一抹嘲諷地笑容,食下天龍血肉而大增的修為會帶有天龍氣息,這股龍氣可以藉由修煉轉化,若是給方樺一段時間修化掉龍氣,的確可以藉由山林裡的氣息掩藏,敖欽夏也就無法藉由感知的方式來捕捉方樺的方位。

 

然而從吞食鉛華血肉到敖欽夏展開追擊的時間不過短短一、二日,方樺遠遠來不及將龍氣修化掉。

 

敖欽夏很快就出現在方樺的面前,他不發一語地看著臉上閃過一絲驚恐的綠衣人,邁開步伐一步一步地往對方靠近。

 

「嘖,竟然這麼快就找到……」方樺咋舌,輕手放下狼妖的屍體,往前站出幾步後左手向外一揮,數條綠色藤蔓從他的衣袖中竄出,飛快地攻向來人,敖欽夏向後一跳躲開藤蔓的攻擊,同時揮劍砍出一道劍氣順著藤蔓削去。

 

方樺見狀連忙斷開藤蔓往旁邊退閃,劍氣削過藤蔓砍中他身後的岩石,碩大的岩塊被削去一側,斷口平整俐落,被削下的岩塊滑落地面傳出一陣爆裂聲。

 

方樺心頭暗暗一驚,沒想到敖欽夏的實力竟然可以做到如此,將巨大的岩塊當爛泥般削砍,這樣一來就算他拿出全力應付,別說順利從他手中逃走,更可能也支撐不了多久。

 

心念一轉,方樺對著敖欽夏一甩手,數道翠綠的液體從他的指尖泌出,目標直指站立不動的身影,敖欽夏眼看著翠綠液體攻來,猜想那也許是用來腐蝕獵物使之成為養分的酸液,頭微微一偏,一道火牆從地上竄出,以他為中心成圓狀,阻擋了酸液並分出數道火繩攻向方樺。

 

方樺從袖中甩出數道藤蔓以抵銷攻來的火繩,卻見火繩快速地燒蝕掉藤蔓,他嘖了聲,收回藤蔓圍繞在自己身周以便抵禦,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火繩竟然一下子就穿透他的藤蔓,一條條地打到他身上。

 

灼痛感從身體各處傳來,方樺吃痛地想向後退,火繩卻像有意識般地纏住他的雙腳,讓他一個不慎跌倒在地,強烈地燒灼感從腳踝一路衝擊著他的感官,空氣中漸漸瀰漫著一股焦臭味。

 

由於本身即是火屬性的天龍,敖欽夏即使身在橙紅火牆中視線也不會受阻,他能清楚看見外圍的一切,包含方樺陰毒的眼神和扭曲面容。

 

「我說最後一次,交出天龍的所有血肉脊骨,我可以讓你痛快的走。」敖欽夏收斂了護身的火牆,轉成一條火繩由下而上地環繞在身周,他冷聲道。

 

方樺聞言目光死死盯著敖欽夏,隨即像是發現了什麼般地微微一愣,嘴角從咬牙切齒慢慢轉化成一抹嘲諷又不可置信地笑。

 

「呵……橫豎我都是逃不過死劫了,既然如此,那我不如拉隻天龍跟著一起走,,我看被我吃掉脊骨的那隻天龍也活不久,剛好黃泉路上還有個伴,說不定我還可以再多吃點他的血肉靈氣,好幫助我下輩子可以成為天上人!」

 

敖欽夏一聽臉色立刻沉下,目光一轉,他轉身走向一旁的狼妖,方樺見狀先是一愣,一瞬間想到敖欽夏的意圖後臉色頓時變得慘白,他不顧已經被燒傷的雙腳,死命地扭動試圖擺脫火繩的牽制,聲嘶力竭的吼道:「你想幹什麼?不准靠近他!他都已經死了你還想怎樣!」

 

他不理會方樺的叫喊一把翻過狼妖的屍體,接著拔出腰上的匕首,一刀剖開狼妖仍柔軟的腹部,暗紅的血液順著開口爭先恐後地湧出,淹沒了身下的草皮。

 

敖欽夏點都不在意雙手染上腥臭的液體,伸進開口裡翻攪一會,拉出一個袋狀的臟器,將前後連結的袋口切斷後一刀割開,霎時一股酸臭味衝擊著敖欽夏的鼻腔,但他面不改色地將袋中物傾倒一空,將黏稠胃液裡的白色碎塊一一撿起。

 

被束縛在一旁的方樺咬牙切齒地看著敖欽夏撿拾碎骨動作,揮舞還能動的雙手接連發出酸液試圖阻止對方繼續毀壞玄牙的身軀。

 

酸液在碰到敖欽夏前就被環繞的火繩阻擋燒滅,敖欽夏繼續撿拾碎骨的動作,隨後放出靈力試圖將碎骨修復,然而成效不彰,他低頭沉思了一會,接著從開口中拉出一長條狀的臟器用匕首切成數段後一節一節地尋找出白色碎片,然後小心地收攏在腰間的玄色小袋子裡。

 

檢查完所有的腸節後,他將目光轉到一直不間斷地以酸液攻擊,面色有些瘋狂的方樺,敖欽夏起身緩緩走向對方,同時以意念操控火繩穿過方樺的手掌及手腕,將對方的雙手也束縛起來,空氣中頓時又多出一股肉焦味。

 

方樺無視雙手傳來的焦灼劇痛,依舊不停地扭動身體試圖攻擊來人,然在看到對方眼中若隱若現的黑色氣息後,嘴角依舊勾起一抹嘲諷的角度。

 

「就算你把碎骨頭收齊了也沒用,我就不相信那一點點的骨頭能救回那隻天龍,他是註定要跟我一起走……呃!」方樺對著信步走來的敖欽夏繼續吐露惡毒言語,腹間的刺痛讓他收住聲音。

 

對方一聲不響地用同一把匕首剖開了方樺的腹部,翠綠的液體蜂湧而出,在他的衣服上暈染開來,而敖欽夏身上也被噴濺上綠色液體並發出陣陣白煙,顯示出方樺身上的血液同樣帶有強烈的腐蝕性。

 

然而面色深沉的男人並沒有理會身上傳來的痛覺,他將手伸入對方的身體裡,挖出胃袋和腸子,同樣地將兩樣臟器剖開,翻找著白色碎塊。

 

「咳咳……就算……你從我這……找齊了碎骨……咳咳,也是沒用的……那小傢伙……是死定了!」臟器被奪的方樺一邊咳著翠綠鮮血一邊粗喘地繼續打擊著敖欽夏的內心,加深他眼中的黑色氣息。

 

而安靜地找尋碎骨的敖欽夏猛然一頓,抬頭訝異地看了方樺一眼,接著出手扒下對方身上的衣服,然後在衣服上細細摸索著,接著摸到一塊迴異於布料柔軟的堅硬觸感,他小心地以匕首割開。

 

那是一角黑色爪狀的東西和幾小塊白色的圓形物──鉛華被奪的龍爪和一塊完整的脊骨,敖欽夏面露喜色小心地將兩樣東西都放入袋中,接著用最快的速度離開。

 

有了這些完整的脊骨,鉛華就有救了!

 

在敖欽夏離開後,束縛方樺的火繩也隨之消失,身受重創的人無力地落倒在地,稍稍緩過氣來後,他使勁地抬眼看向不遠處的狼妖,他想爬到對方身邊,但手腳已經不聽使喚,方樺滿眼柔情卻氣猶若絲地說著:「玄牙……我就來了……別……走太……快……等……我。」

 

敖欽夏很快就趕回到天庭陣營,從他離開到歸來已經用掉了不少時辰,原本的營地已經少了大半,天龍族則早已遵從天帝命令撤離一空。

 

敖欽夏問了仍留在營地裡的天人後順著對方所說的方向追去,不久就在天庭的迎仙門追上正要離開的天龍族,副官陸蓬隨之趕來。

 

「殿下,鉛華已經在北海龍王的安排下提前送回去了。」陸蓬向敖欽夏彙報著,說完他看向敖欽夏,卻在對方身上發現一絲異樣,疑惑地問道:「殿下!您……」

 

然而話還沒說完,敖欽夏已經踏入迎仙門,從那出發到北海龍族的領地,徒留下滿臉驚愕的陸蓬。

 

踏入北海一族的領地後,他前往北海龍王的居所‧龍宮城去,向門衛解釋來意並遞交身分證明後,被帶到一處廳堂,敖欽夏壓抑著急躁的心情等候著,不久,敖順槐出現在他的眼前,讓人訝異的是連他的兄弟敖欽楓都在,不過對敖欽夏而言現在的重點是鉛華,他一把將手中的玄色袋子遞出。

 

「這裡面是鉛華的脊骨。」敖順槐眼中閃過一絲驚訝,接過袋子後卻沒有立刻回頭去拿給鉛華,而是在原地看著手中的袋子。

 

「謝謝你,相信鉛華會很開心。」許久後,敖順槐開口向敖欽夏表達謝意,語氣中的乾澀失落讓人不難察覺。

 

「順槐兄為何不快拿去就鉛華?」敖欽夏疑惑地問著,敖順槐身邊的敖欽楓看了眼敖順槐後開口問道:「夏,這脊骨你從何而來?」

 

敖欽夏簡單的解釋了他去找方樺尋回脊骨的事,同時一再催促敖順槐快拿回去救鉛華,這回連他的兄弟敖欽楓都換上一臉為難的表情,吞吞吐吐地說:「呃,夏,你冷靜點,聽說我。」

 

敖欽夏不明所以地看著自家兄弟,敖欽楓再看了一眼敖順槐後彷彿下定決心般地說道:「鉛華……已經,讓鬼差帶走他的魂魄了。」

 

敖欽夏傻愣地看著自家兄弟,良久後才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數度張口卻什麼也說不出來,爾後突然一笑:「楓,你在胡說什麼,這種玩笑一點都不好,快把脊骨拿去救鉛華吧。」

 

「夏……」敖欽楓無奈地看著自家兄弟一臉不信的樣子,敖順槐這時才開口說道:「欽楓說的是真的,鉛華已經死了。」

 

「不可能!天龍沒這麼容易死,把脊骨安回去一定可以救活他!」敖欽夏突然大吼把兩人都嚇了一跳,敖欽楓這才發現自家兄弟有異狀。

 

「夏,你怎麼……黑氣!」關心的話問一半,他隨即發現敖欽夏的身上突然冒出不祥的黑色氣息,那代表著最糟的情況!

 

「是魔障,他要入魔了!」敖順槐見狀眼神一凜,一揚手立刻設下結界,並以手勢讓人去通知龍王。

 

「怎麼會……夏!你醒醒,不能入魔啊。」敖欽楓一臉震驚,正想衝向被黑氣環繞的兄弟時,一旁的敖順槐眼名手快地一把撈住對方的腰部阻止他繼續向前。

 

「別過去,他現在很危險。」敖順槐嚴厲地說道,誰也不知道入魔的人會做出什麼事,況且敖欽夏本身也是十分強悍的武將,這讓他的危險性只高不低。

 

「可是!」敖欽楓焦急地看著呆立不動的敖欽夏,許多念頭從腦海中閃過,卻無一樣是可以實行的,他又氣又惱的敲打環在腰間的手臂。

 

「看清楚,現在說什麼他都聽不到的。」敖順槐無奈的提醒,敖欽楓這才注意到敖欽夏雙眼直盯著地上,目光卻是渙散的狀態。他安靜下來扭頭看向高出自己一顆頭的男人,以眼神詢問該怎麼辦?

 

敖順槐無語,他也不知道能怎麼辦,古今往來入魔的天龍不能說完全沒有,但相對天仙及修道而成的仙人,可以說是極少數,而且為了不造成更大的災害,天龍都是採取傾全族之力將其消滅的手段。

 

現在的樣子看起來他是正被心魔所困的狀態,如果他能自己突破的話那是再好不過,如果不行……最壞的結果是只能在敖欽夏成魔之前殺了他。

 

但,是什麼原因讓敖欽夏這樣的人陷入入魔的狀態?雖然跟對方接觸的時間不長,敖順槐有理由相信絕對不會只是因為鉛華的死,能造成他入魔狀態的一定還有其他原因或刺激。

 

而另一方面,被黑氣包圍的敖欽夏腦海裡充斥著許多聲音,有像女性般高亢尖銳充滿惡意的笑聲、有慘痛的哀號聲、有嬉鬧孩童般純真的笑聲……同時在他腦海中不斷地笑弄著。

 

『呵呵呵呵──』

『我不想死!別殺我……啊啊啊──!』

『哈哈──』

『殺……殺……殺……殺、殺、殺!殺!』

 

敖欽夏無法分辨聲音是從哪裡來,他的眼前一片白,突然間,他看到滿地的血肉殘肢、一張張瞪大眼睛卻了無聲息的臉孔、天空被一片火紅覆蓋,似乎連鼻腔都充滿了腥鏽的血味。

 

耳邊充斥著各種聲音,尖喊、吼笑、慘叫

 

『殺──殺──殺!』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啊啊啊啊啊啊───!!』

『夏哥哥……』聽到熟悉的聲音,敖欽夏愣愣地抬頭,發現四周火紅紛亂的景象一瞬間轉換,潔白的石地、蒼藍的天空和矗立的巨大拱門……這裡很眼熟,似乎曾經在哪見過……對了,這裡是──迎仙門!

 

他愣愣地看著眼前熟悉的景色,接著聽到一旁傳來人聲,他扭頭看過去,一抹穿著澄紅輕甲的人影隨著穿著輕便袍服的人一同出現,敖欽夏困惑地看著兩人邊說邊笑地靠近,接著認出那對身影的身分。

 

那是……我和東秦?敖欽夏看著眼前景象越來越覺得似曾相似,似乎他已經見過這樣的景象,但卻一時想不起來。

 

他看著兩人走到迎仙門前停下腳步,接著不一會,迎仙門外出現一組隊伍,為首的兩人都有著一頭白髮,其中一個看起來很年少的樣子。

 

見到門外出現的隊伍,兩人迎了上去,東秦與年少的人寒暄了一下後便交換某樣東西,隨後一臉歡喜地踏出迎仙門。

 

面前的景色敖欽夏越看越覺得眼熟,隨後聽到年少的人對著穿著澄紅輕甲的自己說道:『閣下想必是南海天龍的敖欽夏吧?在下是北海天龍的鉛華,接下來的三百年還請多多指教。』

 

鉛……華………北海……天龍……

 

敖欽夏覺得這名字聽起來十分熟悉,彷彿他和這人相處過一段不短的時間般,而且不知為何一聽到這名字就覺得心裡難過得很?

 

『敖欽夏大人……』

『以後叫我名字就好,不用連名帶姓的喊。』

『那就……夏哥哥?』

 

『好痛!夏哥哥打我做什麼啦!』

『敲敲腦袋看能不能讓你開竅點!真是氣死我了,我說過你要將靈力集中一點放出,這樣才不會又冰到別人,不是散著放!』

『去把人解冰了,然後再來一次。』

『成功了,夏哥哥我成功了耶!』

 

『夏哥哥……』

『鉛華……死了。』

『夏……哥哥。』

 

他突然覺得頭痛欲裂,與年少白髮人相同卻不同語調的聲音夾雜著他自己的聲音傳入耳朵,敖欽夏痛得快要無法思考時,面前的景色又在一瞬間變換,他身處在一座巨大的帳篷裡,面前有三個身形醜陋的生物正背對著自己津津有味地吃著,身後傳來微小的動靜,他轉身。

 

看到的依然是自己,同樣穿著澄紅輕甲,肅穆的神色卻不同於方才的輕鬆愜意,他看著另一個自己領著個兩人悄然無聲地潛入帳篷內,在瞬間解決那三個仍不知敵人已到的妖怪,接著三人在帳內尋找著,然後在角落看到一個全身都是血的少年。

 

『鉛華!』

 

敖欽夏看著另一個自己神色錯愕地看靠近少年,又轉身到剛才擊殺的妖怪屍體旁,撿起一根白色的條狀物細細查看後憤怒地將妖怪屍體剁成碎塊,跟他進來的兩人鐵青著臉色詢問下一步。

 

他看著對方神色憤恨地讓人去通知其他人,接著走到少年身邊對他張開手掌,他的雙手漸漸發出淺白色光輝。

 

敖欽夏看到這裡時,景色突然像打破的鏡子般碎裂,接著是一片無止境的黑暗,他下意識地伸出手向前奔跑,突然間一股怪異的感覺讓他停下腳步,他愣愣看向自己的手掌,修長白淨的手本來上空無一物,但卻在下一秒間突然染上艷紅色彩並被一股溫暖的感覺包裹著。

 

『夏哥哥……』白髮少年的身影突然出現在面前,他臉色慘白,嘴邊蜿蜒著血色液體,少年顫抖地抬起一手摸向敖欽夏的臉頰。

 

敖欽夏這才發現伸出去的手貫穿了少年胸膛,不偏不倚地抓出猶在跳動的臟器。

 

『為……什麼……要殺我?』少年的臉上佈滿錯愕,眼神悔恨地控訴著,腥甜液體爭先恐後地湧出唯一出口,順著皮膚滑過脖子末入衣下,如同在雪地裡開出一朵朵艷紅花朵般的色澤不斷地暈染開來。

 

不……不對,不是我、不是我,我沒有!

 

『為什麼要忽視我!』

 

不是忽視!那是,想讓你……成長一點……

 

『為什麼要對我的心意視而不見!』

 

不……

 

『為什麼……』

 

一聲比一聲嚴厲的指責不斷敲擊著他的內心,最後的問題讓他頓時無法再做出反駁。

 

不知從何時開始,敖欽夏隱隱約約察覺到鉛華看待他的眼神和從前有些不太一樣,然而,鉛華並未說出口,他也自然當作不知道這回事,採取與過去相同的相處模式,後來戰爭爆發,敖欽夏甚至想利用此次機會將對方推遠一點,他認為自己會讓鉛華產生那樣的情感原因就在於──他們幾乎時無刻的處在一塊。

 

所以要和鉛華抱持一點距離,之後會是他輪值的時間先到,只要彼此離開了對方,等鉛華遇上一位適合的女性就會知道段感情只不過是一場錯覺。

 

『因為你的視而不見,所以才會把他送上死路喔……』一抹耳語輕輕地傳入他的耳中,輕巧而帶笑的語氣,內容卻是一刀直擊痛處的殘酷控訴,徹底撕裂了敖欽夏的內心。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不是──不是我!不是我!!

 

「啊啊啊啊啊──!!」敖欽夏發出慘叫,於此同時環繞在他身周的黑氣開始以他為中心像漩渦般地旋轉並逐漸被吸入他的身體裡。

 

一直在一旁觀察的敖順槐一聽到敖欽夏的大叫,心底閃過一絲不祥的預感,接著看到黑氣如漩渦般開始轉動時,他暗道一聲不妙。

 

南海龍王三子敖欽夏,你最後仍無法走出魔障嗎?

 

「糟了,他要魔化了!」敖順槐神色肅穆地說道,揚手喚出自身武器握在手上,與此同時,在結界外頭已經聚集了許多人,其中一名穿著華貴的中年男子看到敖順槐拿出武器時臉色一沉,他緩緩舉起右手,身後傳出眾多拔起武器的聲音,一觸即發的氣氛環繞在周圍。

 

敖欽夏的身軀在黑氣漩渦裡開始出現變化,修剪整齊的頭髮猛然暴長,額頭兩邊長出細長而微彎的黑色犄角,健壯有力的身軀肌肉爆起使原本合身的澄紅輕甲接扣處緊繃,發出不堪負荷的聲響,就連皮膚上也開始長出一片片黝黑的細小鱗片。

 

「呃……啊啊啊──吼!」敖欽夏的聲音從大叫變成像獸類的吼聲,原本挺拔的身形漸漸彎起腰身,最後跪倒在地,而環繞在他身周的黑氣被吸收一空後,跪在那邊的人已經不再是天龍族的一員,而是墮落成魔,必須誅殺的妖邪。

 

敖順槐一把推開懷中完全愣住的敖欽楓,並他身周設下一層結界以便保護,接著趁敖欽夏剛魔化脫力的時候,提起武器上前,在對方未來得及反應時將武器用力插進他的手臂,將其釘在地上以制住他的行動力,黑紅的血液順著劍身滴落地面。

 

「吼──!」敖欽夏痛的仰頭一吼,發出的依舊是宛如獸類般的吼聲,低頭一看發現是柄通體雪白的劍刺穿手臂,大半的劍身穿過他的手沒入地板,他伸手想把劍拔掉,卻在靠劍柄時被一股力量排斥開,怎樣都無法接觸到那把造成他痛苦的劍。

 

「沒用的,懷雪是一把認主的靈器,除了我以外的人都無法碰到它。」敖順槐在一旁淡淡地說著,似乎一點也不期待對方能回應般地一腳狠狠地將敖欽夏的頭採壓在地,力度之大造成後者頭部底下的地板出現深長裂痕和凹洞。

 

「吼嗚──!!」敖欽夏痛苦地吼著,揮舞著還能動的另一隻手試圖趕走踩在他頭上的人,敖順槐向後退一步閃開敖欽夏的手,接著趁後者還沒起來之前往對方的肩膀使勁一踢,鞋子都凹進了肩膀裡踢斷鎖骨,造成敖欽夏的肩膀呈現奇怪角度,而他的手則軟軟的垂下來,無法再繼續揮動。

 

敖順槐接著將自己的右手手指化為龍爪,往敖欽夏的小腿猛力抓過,數道長而深可見骨的傷口斜斜地橫跨兩腿,黑紅的血液噴灑而出,滴滴答答地在地板上蔓延開來。

 

這一招徹底廢了敖欽夏的行動力,敖順槐退離他身邊並撤掉所有的結界,中年男子確定局面已經掌控住時鬆了口氣,揮手讓身後備戰的士兵退下,接著走到敖順槐面前拿出一把青黑色的劍二話不說便塞到他手裡。

 

敖欽楓在一獲得自由便衝到敖欽夏的身邊,即使已經魔化,對他而言即使已經魔化,對方仍舊是血緣相繫的親兄弟,他目光複雜地看著被釘在地上的人,目光一轉發現敖順槐手中拿著一把青黑色的劍時,臉色大變。

 

「那是……龍王之劍嗎!」敖欽楓記得,那炳劍是四位龍王合作打造的劍,由於劍在鑄造時不但混入了四位龍王的鱗、龍角和龍爪,還有龍王們的精血,造就出出一柄可以輕易斬殺天龍的神兵利器,其目的自然就是為了斬殺入魔天龍而做,每一百年龍王們就會聚首,並祕密將龍王之劍交給下一位龍王保管,除了他們沒有人知道這柄寶劍在誰的手上,就連天龍族本身也幾乎沒有人知道這柄劍的存在──除了龍王與繼任者。

 

敖順槐面無表情地凝視手中的劍,接著抬頭看了一眼敖欽楓,邁開步伐走向仍在痛苦呻吟的敖欽夏。

 

敖欽楓面色複雜地來回地看了敖欽夏與敖順槐好幾眼,他知道入魔的天龍必須在一縛手就立刻斬殺以絕後患,但一想到斬殺者與被殺者是他的好朋友和好兄弟就覺得無所適從,他抬頭以哀求的目光看向一步步靠近的青年。

 

「你真的……要殺了他嗎?」

 

「……你該知道族規,入魔的天龍已經沒有任何辦法可以挽回,若不在這裡殺他,會造成日後更大的危險。」敖順槐聞言停下腳步冷淡地說著,碧藍的眼眸直盯著敖欽楓。

 

敖欽楓不自在地撇過頭以避免與敖順槐對視,他看到敖欽夏低伏在地動彈不得的樣子時,一股難過的情緒湧上心頭,他緩緩地蹲下身靠近敖欽夏。

 

「夏……」敖欽楓的心中百感交集,這是他從小一起玩耍打鬧、讀書學武的手足之一,如今卻面臨了這樣的情況,如果讓其他兄弟知道敖欽夏因入魔而被斬殺的消息一定也會很震驚。

 

「呃……欽……楓?」一陣細微的低語傳入敖欽楓的耳裡,他驚訝地看著敖欽夏,不敢置信地驚呼:「夏?!」

 

「鉛……華。」敖欽夏旁若未聞般地持續低語著,敖欽楓注意到他的目光是渙散的,但這說不定是一次機會。

 

「等等,敖欽夏他還有意識!」敖欽楓連忙阻止已走到身邊,正舉起武器準備斬殺的敖順槐,後者聞言動作一頓,眼神飄過一絲不可置信,隨後依言緩緩放鬆了預備動作。

 

這是從來都沒有前例的現象,過去捕捉到已入魔的天龍都早已不復先前的記憶和理性,即使是家人或伴侶等關係親密的人也無法將其喚回,更賠上了數名天龍。

 

「夏,還記得我是誰嗎!」敖欽楓著急地提問,目光直盯著敖欽夏,而敖欽夏只是一直粗喘著,敖欽楓的聲音彷彿沒有傳入他耳中,然而敖欽楓卻一直聽到敖欽夏口中除了粗喘外的另外一個名字。

 

「呼呵……呃,鉛……華……鉛華……呃啊啊──!!」

 

「夏,你……呃!」敖欽楓錯愕地看著敖欽夏突然地大吼,不顧一切地扭動著身體,正想說些什麼的時候,敖欽夏卻猛然仰起頭咬住了他的肩膀,敖欽楓本能地放出火焰攻向敖欽夏的胸口,迫使他鬆口放開。

 

在敖欽夏鬆口後,敖欽楓驚愕之餘感覺到身體突然被人向後拉去,一回神一隻精壯的手臂環在腰際,後背倚靠著溫暖的胸膛,不須回頭也知道是誰在身後,扭過頭印入眼簾的是一對緊盯著傷處,滿滿都是擔憂情緒的碧藍雙眸。

 

正想向敖順槐說明自己沒事的時候,黑氣卻突然湧出再次將敖欽夏包裹起來,也隔絕了他的吼叫聲。

 

敖順槐張手為敖欽楓施術療傷,爾後兩人在一旁看著再次被黑氣包裹住的敖欽夏,前者臉色驚疑不定,後者面容沉著嚴肅,他們不確定敖欽夏現在的狀況到底如何,也不明白為何理應被吸收的黑氣為何又出現並再次將他包圍起來,這是從未有過的情況。

 

敖欽楓仍舊希望自家兄弟可以順利脫離入魔,最好那些黑氣是被敖欽夏自己弄出來的;敖順槐抱著最下著依舊是殺了敖欽夏,雖然明知可能性極低,但他也暗暗希冀著敖欽夏可以擺脫入魔的,這樣他就不需要再次親手斬殺同族,而且還是一樣流有龍王血脈的的兄弟。

 

被黑氣包裹的敖欽夏突然發出一聲大吼,接著黑氣像中心炸開般地向四周爆開消失,一柄白色長劍在空中飛轉,最後像有意識般地在空中硬生生轉了方向飛向敖順槐,只見他對著白劍張開手掌,劍尖插入其掌心後隨即消失。

 

收回懷雪後,敖順槐目光一轉看向依舊跪在原地粗喘的敖欽夏,不同於方才的是,敖欽夏突起的角、黑鱗、爆長的頭髮和肌肉都已經消失,恢復成原來的樣子,就連敖順槐意在廢掉其行動力的傷痕都消失了。

 

兩人訝異於敖欽夏的變化,但卻又不確定敖欽夏這是已經脫離魔障的狀態,還是又是另一個入魔的變化?

 

緩過氣的敖欽夏張開雙眼,貌似困惑地眨眼看著自己白淨的手,握緊再張開,接著扭頭看著四周,最後目光定在不遠處的兩人。

 

敖欽楓在看到兄弟恢復原樣時原本是開心的,但在對方轉過頭來時,卻驚愕地倒抽了口氣;敖欽夏的樣子看起來似乎是恢復了原狀,但其原本淺棕色的雙眼卻被不祥的黑紅色所取代,敖欽楓不知所措,他本能地抬頭看像身後的敖順槐。

 

「……還記得你是誰嗎?」敖順槐有些遲疑地提問,目光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對方,試圖從他的反應裡找出些蛛絲馬跡。

 

「……我是,敖欽夏,南海龍王三子‧敖欽夏……?」敖欽夏並沒有立刻回答,他困惑地看了看敖順槐,接著偏過頭皺起雙眉,似乎在回想些對他而言很困難的事情,過了一會他才回答出來,卻在尾句輕輕揚起,帶上不確定的語氣。

 

敖欽楓與敖順槐兩人對看一眼,從彼此眼中交換了一些訊息後,敖順槐再次提問:「你記得他是誰嗎?」同時輕輕地將敖欽楓向前推了一點。

 

敖欽夏的目光從敖順槐的臉轉移到敖欽楓,雙眼眨動了好幾回,最後偏過頭漾開一抹笑容:「楓,我的兄弟,敖欽楓。」

 

「夏,你最後記得什麼?」敖欽楓聞言鬆了口氣後試探地提問,他對於敖欽夏突然入魔感到十分奇怪,做為自小一起長大的兄弟,他自然非常了解自家兄弟的個性,雖然隱隱約約覺得敖欽夏與鉛華之間似乎有些不太對的情況,但那應該不至於會成為他入魔的原因。

 

敖欽夏聞言,愣愣地看著敖欽楓,像是想到什麼般地眼瞳陡然變化成豎起的獸瞳,接著奮起撞開敖欽楓朝著一個方向衝去,敖順槐順勢接住敖欽楓後倒的身體,眼神對著在一旁關注的中年男子示意。

 

中年男子,也就是北海龍王立刻下令要人追去,接著上前對著敖順槐說:「追,殺!」

 

敖順槐領命正要追上去時,敖欽楓連忙開口要求要一起去,也不管兩人的反應如何便追著敖欽夏的步伐而去,北海龍王與敖順槐對視一眼,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無奈與寵溺,在兒子快速離去的背影中嘆了口氣。

 

敖順槐順著氣息追著,看著周圍的景色,他頓時明瞭敖欽夏的目標,是鉛華的房間,而那裏正停放著該主人尚未經靈火燒滅的軀體,敖順槐腦中閃過一絲不好的預感,他連忙加快速度追了過去,果不其然看到鉛華房間的房門大開,裡面正傳出喧鬧的聲音,一聲碰撞後歸於平靜。

 

腳步停在門檻前,他發現看著裡面身體只剩下一半的敖欽夏,他正在強行破開空間之道!但這怎麼可能呢?從來沒聽說過有哪隻入魔的天龍實力強橫到可以強迫空間之道的入口,更不用說一般天人天龍無論如何也絕對不會隨意破開空間之道,那會引起兩邊的空間震盪,更甚者可能會導自兩邊連接端的崩塌毀壞!

 

敖順槐發現敖欽楓倒臥在一邊動也不動,感知了一下對方的氣息雖然沒有意識但是穩定的,那表示敖欽楓沒有生命危險,他暗暗鬆了一口氣,轉而專注起敖欽夏的狀況,隨即發現對方破開的是冥道,也就是地府鬼差拘魂專走的空間通道──難道他是想追去地府嗎!

 

敖順槐暗道一聲不好,如果敖欽夏順著冥道追去地府,那目標只會有一個──鉛華,難道他是想把鉛華的魂魄帶回來嗎?但被鬼差切斷魂魄與身軀連接的鉛華已經無法再附著在自己的軀體上,更不用說再過一會,鉛華的軀體就會讓靈火燒滅掉,沒有軀體可以依附的魂魄是無法長久地飄盪在天庭,那會導致鉛華魂魄失去轉生的機會,永遠的消散。

 

不管怎樣都比須將敖欽夏攔下來!敖順槐提起武器凝結靈力,一揚手便發出一道道長而尖銳的冰柱攻向敖欽夏腿部,意在將他定住,儘管如果空間之道如果長期開啟也會造成連結不穩定,不過那也比讓敖欽夏順著冥道殺到地府去要好上太多。

 

然而他終究是慢了一步,冰住只堪堪擦過對方腳跟,並未成功阻止敖欽夏闖入冥道中,敖順槐不甘心地嘖了一聲,拿出一隻摺成鳥的符令快速地將狀況以靈氣記入其中後射出,目的是要北海龍王立刻去通知地府,雖然是緊急狀況,但他也不能再破開敖欽夏進入的冥道追去,遭到強行破開的空間之道若是在短時間內二度強開的話通道很可能立刻就會崩塌,他賭不起那樣的結果。

 

敖順槐旋即轉身踏出鉛華的房門,招來一名侍衛讓他將仍在昏迷的敖欽楓送到安全地方後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他準備通過正常管道是申請進入地府,即便是特殊情況加快速度仍是得花費些時間,不過若是地府已經先做好準備的話,或許是有可能將敖欽夏攔截餘地府。

 

 

地府中,鉛華被領入一處氣派堂皇的廳堂中,廳堂後方擺放著一組高大的桌案,案後端坐著一名身穿深色袍服的男子,對方此刻正看著手中的一捲卷宗。

 

男子的左側也擺著一張略小的桌案,上面擺放著掛滿數隻毛筆的筆架、硯台和一疊卷宗,案後無人。廳堂左右兩側各站著六名身著同樣武服、姿勢統一,面無表情的衛士。

 

桌案後的男子放下手中卷宗,看著雖然帶著拘魂鎖銬卻如無骨般癱軟在地的鉛華說道:『北海天龍族的鉛華,根據魂卷所載,你的一生中雖然偶有傷及妖怪但並未背負上任何殺虐之罪,即便是最後遭到瓓尋花妖方樺殺傷取及爪骨致死亦未生有怨心。念其心善及福澤仍在為故,判!無須入冥獄受刑,即可入轉輪殿等待輪迴轉生。』

 

男子語畢便拿起一旁的定判玉大力地敲擊在桌案上,隨著乒碰一聲響徹廳堂,鉛華感覺到他的身體有些異樣,像是有什麼力量快速流竄過,接著就發現他的手可以動了,不僅是手,背部和雙腿都可以自由的行動了,先前被奪取骨頭的部位似乎都已經恢復原狀。

 

他嘗試性地讓自己站起來,結果他真的可以從地上很快的爬起來,鉛華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己的手腳。

 

『判決已下,跟我去轉輪殿吧。』在一旁等候的鬼差靠近,牽起拘魂鎖銬的鍊子便將鉛華帶離開這處廳堂,離去前他睹見案後男子拿著另一卷卷宗看著,卻微微地皺起了眉頭。

 

『帶下一位魂犯,墨狼妖族‧玄牙上來!』再跨出廳堂時,鉛華聽到從裡面傳出的傳喚聲,接著就是一聲聲淒厲狼吼伴隨著鐵鍊碰撞的叮叮噹噹聲被拉進廳堂裡。

 

隨著逐漸遠去,鉛華慢慢聽不到裡面的聲音,雖然有些好奇,但他仍順從地跟著鬼差的腳步離開。

 

鬼差將鉛華領到另一處廳堂前,堂上掛著一塊寫著轉輪殿的大匾額,不同於剛才那處用於審判的廳堂嚴肅、沉重的壓迫氛圍,還未踏進轉輪殿的殿堂中就已經感覺到平靜舒坦的寧靜氛圍。

 

殿堂門口端坐著一名穿著灰色布衣的女性,她身旁有著一大鍋沸騰的水,見鬼差帶了人過來,她從鍋中肴起一碗水遞給鉛華。

 

『喝吧孩子,喝下去就可以忘了所有的痛苦。』女性慈祥和藹的面容讓鉛華忍不住想起將他接入龍宮養育照顧的北海龍后,他愣愣地看著碗裡的水。

 

女性見鉛華臉上閃過一絲豫色,不催促地和鬼差在一旁看著,最後鬼差忍不住開口勸道:『喝下吧,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帶著前塵記憶去輪迴也只是徒增痛苦。』

 

聞言鉛華垂下眼瞼,爾後像是下定決心般地飲用碗裡的水,喝完後他禮貌地將碗還給女性,不一會鉛華就慢慢地感覺到身體有種很舒服的昏沉感,很想閉上眼睛好好睡一覺。

 

『好好地睡吧,孩子。』女性說道,和藹柔暖的聲音讓他忍不住順著意思閉上眼睛。

 

此時鬼差見鉛華面容平靜地閉上雙眼,一揚手便解去他手腳上的拘魂鎖銬,讓女性輕輕帶著鉛華往轉輪殿裡走,鬼差邊將鎖銬收回兜裡邊轉身離去。

 

將審判過的魂魄交給轉輪殿後就不再需要鬼差領路,下一次見到他的時間,只會是鉛華下一世的離世之時,到時候不復記憶的他又會是一個新的陌生人。

 

走回到閻羅殿準備跟判官領取下一份死亡時辰單時,看到判官正低頭批閱著卷宗,向來無情緒的眼眸閃過一絲震驚,他立刻站起來將卷宗交給後方的黑袍男子後在他身旁低聲交談了一會,男子快速地掃過卷宗,接著面容嚴肅地站起身運用自身能力將聲音傳遍全地府。

 

『所有無常們將魂犯集中到閻羅獄中暫時關押,各殿加速審理手上的魂犯,所有鬼差暫時消停手邊任務,盡速到冥道口佈陣禦敵!』

 

敖順槐趕到地府時,看到的正是地府鬼差和十殿殿主們大陣仗地把敖欽夏包圍起來,周圍有許多鬼差倒地不起,顯然剛剛歷經了一場大戰,而後者明顯難以以一己之力敵十位殿主。

 

其中一位穿著黑衣的男子發現敖順槐的存在,看了看已經被壓制住的人影似乎確定了他不再有反擊能力後便走了過來。

 

『天龍族敖順槐閣下?』他問著,眼裡卻是十分肯定地看著對方。

 

『聽聞天龍族有一重寶可以斬殺入魔天龍,可是閣下手中這把?』未等敖順槐回應,男子接著提問道,同時目光轉向敖順槐手中的武器。

 

敖順槐眼中閃過一絲訝異,仍是輕輕地點了頭,龍王之劍的存在理應只有四位龍王及其繼位者知曉,是天龍族最大的秘密,為何掌管地府的閻王會知道此劍的存在?

 

『在除去此魔前,我有一事不明白。』男子目光直盯著敖順槐說道,頓了一頓後接口:『是何原因讓此魔如此執著於闖入地府?』

 

敖順槐略略一頓,看著男子一本正經的表情與眼神,猶豫了會還是決定說出,畢竟鉛華現在已經是屬於地府管轄的範圍,敖欽夏會闖入地府的原因不管怎麼想都只有這一個。

 

正說到一半時,後方卻傳來十殿主的驚呼聲,待他們看過去時正好看到敖欽夏打倒了一名穿著白衣的人,奮力衝入地府內的畫面。

 

黑衣男子臉上閃過一絲驚訝,隨即衝上前去扶起被打倒的白衣人,敖順槐連同其他的人則追著敖欽夏而去。

 

然而地府何其大,用於審判的廳堂有九座,魂犯受刑洗去罪孽的地獄則有十餘座,每處地方皆是以長長的通道連接,串聯起來和迷宮相差無幾,只有長期生活於其中的地府人員,如閻王、鬼差和十大殿主等人才會知道路線如何走動。

 

然而敖欽夏卻像個知途老馬般地穿越過各個地獄,速度之快與令其他追去的鬼差和殿主們不禁納悶為何對方看起來比他們還要熟悉這地獄的樣子?

 

 

『時辰到了,我們走吧。』一個溫柔的聲音在他耳邊說道,接著是一雙輕柔而溫暖的手輕輕搭載他肩膀上,他順勢而起,跟著牽引的力量渡步而行。

 

不知為何他明明是閉著雙眼在走,卻完全不會因為目不能視而緊張害怕,他只覺得很安心,心情像是座平穩的湖面般波瀾不起。

 

他被帶著走了一段路,環境十分安靜,幾乎是連腳步聲都聽不到,卻一點也不會讓人感覺到有壓力或是壓迫感,周圍環繞著寧靜安詳的氛圍。

 

他走著走著突然停下來,接著感覺到腳尖底下不似方才是踩在平穩地面的觸感,稍微動了動,腳後跟的確是踩在平穩的地面上,腳尖卻像是懸在半空中般的微妙觸感。

 

接著他聽到周圍隱隱有些騷動的聲音,正疑惑時,後方一股力道將他向前一推──

 

他感覺到自己正在向下墜落,耳邊突然傳入一道驚慌的聲音,他本能地張開眼睛向後一看,一雙黑紅色眼睛正盯著自己,對方伸出手,他看到那隻手上黑長而尖銳的指甲,上面似乎沾著些許顏色。

 

他直覺性地也向對方伸出手,對方試圖抓住他向上伸出的手,然而卻只是指甲擦過他的手,在食指與無名指上留下兩條暗色傷痕。

 

他看著對方的眼神從狂喜變成驚愕,接著被一道熾白的光包圍起來,他失去了所有知覺。

 

只有對方的聲音一直迴盪在他的靈魂裡。

 

『鉛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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